第60章 强与弱

  “帕秋莉大人——！！”
  绑。
  “呜，好痛......”
  书侧敲击到柔软东西的声音。
  “小声点啦，什么事，用得着那么大惊小怪的吗？”
  魔法使轻轻地敲了敲面前少女的脑袋，坐在书桌前的她，无奈的关起了自己正在看的书本。
  “水、水晶球暗下来了嘛......”
  “正常——我魔法链接的是他的身体，又不是他的意识，只要是在睡觉，那你肯定是看不到的。”
  帕秋莉摘下了自己的眼镜，盘起手，趴在桌面上，她侧视着那位紧张的红发少女，目光有些散漫。
  “可是，那颗水晶球一直暗着耶，持续两天了啊——人类不可能睡觉睡那么长时间吧！”
  小恶魔摸了摸自己通红的额头，她已经忘记，这是因为杨栉，被自己的主人打的第不知道多少次了......
  “......说不定是累了呢？”
  帕秋莉叹了口气，故作虚弱地说道：
  “像我这样用魔法延长残躯的魔女，熬夜做完实验，困意来了的时候，不也是在房间里一睡就是一两天吗——”
  “帕秋莉大人，我......”
  听到这些许感性的话，小恶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。
  是啊......帕秋莉大人的身体......
  “啊——真可恶呢，某个小家伙宁愿关心别人，也不愿意来好好看一看自己那身体不好的主人呢～”
  似乎是故意激一激面前的少女，帕秋莉的声音变得有些暧昧——不过，某只小恶魔好像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......她慌忙地解释着：
  “......不，不是这样的，帕秋莉大人！我其实是很关心您的！”
  听完这样的答复，帕秋莉挺起自己的身体，手靠在后脑勺上，翘起椅子的腿，整个人轻轻地在书桌旁摇摆着。
  “哦～～？”
  她笑着，那个笑容，似乎正在等着看某人害羞的表情。
  “......‘其实’？看来某个小家伙关心那个人类不是一天两天了啊？”
  她狡黠地看着小恶魔——而小恶魔嘛，终于是清晰地感觉到，话音里的氛围变得越来越不对劲......
  “诶，诶？！”
  后知后觉的小迷糊，现在才反应过来，这是自己主人的小小恶趣味。这一次，一抹晕粉染上了小恶魔的脸颊。
  “帕秋莉大人，呜，你又欺负我！”
  “陈述事实罢了——你一直没睡觉，光顾着看那颗水晶球了？对不对？”
  帕秋莉偷偷捂着小嘴，看着面前的“蒸汽姬”小恶魔，她那头上一下上翘，一会又耷拉的恶魔翼，像一只可爱的小飞鸟一样扑腾着。
  不管看几次，都觉得是那么的治愈......
  她笑着，脑海里想的全都是自己和小恶魔的每个场景——召唤出她，遇见她，照顾她的每一个瞬间。
  真可爱。
  能遇到这样的使魔，真是太好了。
  “不——是——啦！我，我也有好好睡觉的，只是有时候睡不着啦，就......就起床去看一看而已......”
  话音越来越小。
  小恶魔伸出双手，她不再敢看向帕秋莉的眼睛，脸红着的她，只好伸出手指，两只可爱的小指头在空中悬住，最后慢慢地的碰撞着。
  “放心好了。”
  帕秋莉打了个哈欠——像一只粉色的猫一样，伸了一个可爱的懒腰：
  “如果不是睡觉的话，那他一定是在进行着某种试炼——嗯......还是那种只有在意识里才能进行的试炼。”
  “试炼......？”
  小恶魔歪了歪头，她一向不懂得如何去战斗。实际上，就连自己那一丝丝可怜的“打架”经验，都是与生俱来的。
  “我解释一下吧。”
  帕秋莉伸手一挥，远处的书架框框作响，不一会，那本乌黑封皮的古旧魔书便飞向了她的手边。
  “就像这本《渊梦》，当然，叫它《深渊的梦境》也可以，不过前者更贴切一些——毕竟这书原名就叫‘Abyss’，原理嘛......”
  ......
  总之，帕秋莉说了很多东西。
  暗魔印、魔法网状神经、魔法所诞生的意识等等等等......
  一段时间后，她终于是解释了大半。
  但是，因为太过深奥，小恶魔是真的一点都听不懂......即使如此，她也依旧在认真听着，不让自己的思想云游天外。
  “......很多想要精进一步的魔导师，都会用这样的手段来锻炼自我。十分危险，但很有效果。”
  她顿了顿，将话题拉到了最开始的地方：
  “那个家伙，估计是在这样的环境下进行试炼吧。”
  说完，帕秋莉闭着眼，伸出手使用重力魔法，将《渊梦》重新移动到书桌上。
  “这本书...是很可怕啦......”
  想到了之前的经历，小恶魔不由得打了个寒颤。她稍稍镇定了一下，苦笑着：
  “那，栉为什么要‘去’试炼呢？”
  “这个嘛......”
  帕秋莉摩挲着《深渊的梦境》那古旧的书面封皮。
  在这一瞬——
  她似乎感受到书里残留的红黑色凝固血迹；甚至，她触碰到了这份血液所拥有的，残存在书上的起伏与温热。
  就像火焰那般。
  帕秋莉转过脸，看向了面前歪着头，正在等待着答案的小恶魔。
  “......因为你啊。”
  微不可察地，帕秋莉呢喃着，声音非常非常的小——至少，身边的小恶魔是听不清楚的。
  “诶......什么？”
  “......没什么。”
  “诶......？”
  帕秋莉耸了耸肩，拿起了自己一开始看的那本书：
  “我说：‘有些人，追逐力量，并不是为了力量本身’。”
  “诶......只是这样吗？”
  “——我渴了，去倒杯茶吧。”
  没有在意一头雾水的小恶魔，帕秋莉轻轻一笑，将自己手中的茶杯递了过去。
  “......只，只是这样吗？”
  小恶魔依旧一头雾水的询问着。
  “好嘛，主人的话也不听了？快去倒茶！”
  似乎是被气笑了一般，帕秋莉举起手，轻轻地敲了敲小迷糊的额头。
  后者嘛......脸红着，乖乖的跑去图书馆外，准备沏一壶红茶。
  见状，帕秋莉举起刚刚正在看的书。那是一本用现代文字谱写的书，在红魔馆的话，除了杨栉这个现代人，就只有她能看懂了。
  那本书叫——
  《恋爱的少女，会想些什么呢》。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鬼王的火球，在撕裂之后，顿时失去了炙烤般的温度，向着四方升腾而去。
  巨大的火焰慢慢湮灭，待到烟尘散开，于星光下的九个身影，成为了黑色夜空中最显眼的存在。
  她们身着的红色斗篷，就像盛开的玫瑰。少女们的姿态向着天空，如同宣告着胜利。
  赤蛮奇举着双手的蓝色烈焰，就像一击得手的骑士，面对着敌人，亮出了自己的血色长矛。
  “你的火焰，只有这样的温度吗！！”
  她娇吼着，手中的妖火伸向天空：
  “你也好意思......”
  赤蛮奇轻蔑的笑着，眼中闪烁着疯狂与她独有的气势。
  “自称鬼王吗！！！”
  少女的身形一缩，如变戏法一般扯了扯自己的斗篷。那红色的篷布，就像缓缓飘下的落叶一般，潇洒的飘荡在空中。
  在那斗篷之内，赤蛮奇犹如一只离弦而出的箭矢。在阵阵破空声的响动里，她高速地飞行而去。
  刷——！
  赤蛮奇就是这样的妖怪——一如既往的直性子，她自身的实力，却也担得起这份略显骄傲的性格。
  这一瞬，少女的速度仿佛突破了音障，远在赤蛮奇之下的杨稚，即使被“伍号”抱着悬停在空中，却也看到了她身上若隐若现的白色气流。
  那是由于速度过快，而产生的蒸汽音爆云。
  至于目标，她毫无躲闪，直直地刺向万丈巨人那猩红的头颅！
  “你和那只真正的鬼王相比......”
  刹那间，少女动用了自身最极限的移动速度。
  “差远了！！！”
  她一边嘲弄着面前的敌人，一边亮起自己的小虎牙，双手的火焰优雅地劈开前方的余烬。
  在栉的眼里，那两朵蓝色鬼火划出了一个十字，印在了她脑海中，迟迟不能散去。
  “......能飞真好。”
  栉无奈的笑着，现在的她被好好地抱在赤蛮奇的分身手上。
  因为抱着个人移动实在是不方便，“伍号”曾差点被从天而降的火焰烧到。但即使如此，她也依旧尽到了自己的职责，从头到尾，栉就没有受到过什么伤害。
  “飞行对于我们妖怪来说，几乎快要成为本能了。”
  “伍号”赤蛮奇也是微微一笑：“在幻想乡里，不会飞的家伙——反正我认识的不多。”
  栉想了想，却马上想到了自己的恩人......
  “啊，美铃姐不是就不会飞吗？”
  她亲口说的，栉当时就记住了。
  听到这里，继承了本体全部记忆的“伍号”，自然而然的就开始谈论起幻想乡的这位中国妖怪：
  “她啊......算是比较少见那种大妖怪吧，比我这种草根小妖强多了——是属于那种，不飞比飞还要灵活诡谲的家伙......诶，等等？”
  似乎察觉到一点不对劲，“伍号”低下头，看向了怀中的杨栉。
  “你怎么会认识她？还知道她不会飞的？？？”
  “这个嘛，说来话......”
  话音未落，高处突然传来了震耳欲聋般的响动——“伍号”顿感不妙，如针刺般的直觉迫使她不得不抬起头。
  在眼角的余光里，她瞥见了及其难以置信的一幕：
  她看见了一段极长的火焰，凝成实体悬在空中。那段火焰实体如山般巨大，愣了好一会，少女才反应过来那是什么东西。
  那居然是一柄剑！
  光是剑身，便足足有百米之长，霎时，天空仿佛出现了一个怪异的、长长的太阳。火焰巨剑所过之处，刮起阵阵灼热蚀骨的狂风。
  望向天上，那柄剑是如此的不切实际——与之相对的，巨剑挥过之后的一方空间，身着红色斗篷的赤蛮奇是如此的渺小。
  此时的她，似乎失去了意识，正从极高的天空中坠落......
  “壹！！”
  “伍号”大吼着，她明白了什么，慌张地四下望去，却在空中再也找不到其他东西。
  她绝望的发现，自己的七个“分身自我”已经尽数消失。
  高处那位快要失去意识的、真正的赤蛮奇，勉强才能维持住“伍号“的存在，避免她怀中的少女坠向大地。
  即使如此，“伍号”的身体，居然开始慢慢的变透明，抱着栉的手，也慢慢地变得无力——即使现在的栉真的很轻。
  她知道，现在是时候做些别的选择了。
  如果现在就全速冲刺，或许还有机会回到赤蛮奇的身边，但抱着一个人，无论如何都赶不到那里去的......
  至于把她扔掉？
  如果去掉栉的存在，“伍号”确实有机会回到壹号体内唤醒她。但是，赤蛮奇压根就没有考虑过这种的事——
  她才不会是这样的混蛋妖怪。
  “......啧，可恶。”
  “伍号”啧了一声，语气里尽是愤怒与无奈。
  “......把我扔下去吧。”
  冷不丁地，在几百米的高空上，栉说出了这样的话。
  话语是如此的冷静，甚至连赤蛮奇都略微愣了愣神。
  “没门，想都别想！！！”
  “伍号”咬着银牙，抱着栉的手抖得越来越严重——那是自己力量即将透支的警告。
  她飞得越来越慢，眼睛一刻也不眨地盯着真正的赤蛮奇。
  而后者，正不断地向下坠落，背上的斗篷正在燃烧，她却一点也没有从昏迷中苏醒的迹象。
  “把你扔下去什么的......我宁愿选择在这里等着等到身体消失，也不会那样去做！”
  她的双眼里，似乎折射着自己的蓝色火焰：
  “壹才不会有什么事！你也不会！！”
  看着身体越来越透明却坚持不放手的“伍号”，再看了看天空昏迷不醒的赤蛮奇，不知道为什么，栉感觉到心中涌上一股热流与感动。
  但理性告诉她，她现在就只是个累赘——更何况，她们两个已经开始维持不住悬停。
  “伍号”的手，几乎快要脱离杨栉的身体。
  “......放手吧。”
  栉松开了手，努力不去看“伍号”的眼睛——这时的她，最怕与人对视。
  她闭上眼，感受到环抱自己的双手越来越无力，直到最后，她遇上了那久违的失重感。
  那是‘坠落’的感觉。
  可这样的感觉还不到一刹，突然，就从自己的右手上感觉到巨大的力量。
  栉睁开眼抬起头，却看到满脸冷汗的赤蛮奇，以及那她用尽气力拉起自己的双手。
  “我说......”
  “伍号”越来越虚弱，于半空中，她紧握着杨栉的手腕。
  “...没——门——！！！”
  坚定的话语，从她的口中怒吼而出。紧接着，无匹的巨力从栉的右手中传来，刹那间，少女就将杨栉抛向半空！
  “......替我去叫醒她，那个不争气的壹号。”
  “伍号”呢喃着，这样的话音，小到几乎只有她自己才能听见。
  少女说完，身型在半空中若隐若现，几乎快要被夜色的黑暗吞没。趁着这最后的机会，她双手反扣，合在一起——
  刹那间，一缕微弱而依旧燃烧着的蓝色火焰从“伍号”的手中窜出，冲向越来越高的杨栉，在火苗接触到她的一瞬间，那团火球在天空如烟花般绽放。
  借着火球爆炸带来的反冲力，她那放缓的身形再次获得速度——
  杨栉不可置信地感受着刚刚发生的一切，想要大喊，却看到“伍号”离自己越来越远......
  到最后，她的身形化为粒子，淹没在夜空里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