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章 撕裂的火焰

  “你现在才跟我说，你不会飞？？”
  瞬闪过刚刚的位置，栉狼狈的滚到一旁，躲过了身边轰鸣而来的巨拳。
  “我是人！！人类！！你有见过哪个人类会飞来飞去的？！”
  离轰下的拳头如此之近，即使是毫无力量的沙土，也如同刀片一般的割开了栉的脸颊——更别说那些飞起而来的石块，栉只好伸出手，不让那袭来的石子打到头颅当场昏迷。
  疼痛，似乎能从皮肤，瞬间延伸到骨髓里。
  但她早就有些麻木了。
  在瞬息万变的现在，任何疼痛都只能模糊自己的意识，对战斗带来不了任何一丝帮助。
  “我见过很多啊！好多自称是人类的家伙都能飞！喂，能跟上吗，不要紧吧？！”
  “飞行哪是那么容易的！你别管我，我有自己的办法！”
  栉伸开手，掌心拍向地面。
  她将自己的雷电注入空气中，然后再炸开——
  电，是具有能量的。
  虽然能量转化的效率不多，但要是密度足够大的话，事情就不一样了。
  集中起来，然后引爆。
  依靠雷球炸开瞬间，空气被加热时的动能，在加上地面对于热空气的反冲，栉就借此能离开地面。
  就这样，如同离弦之箭一般，她飞向天空。在落地之前，引爆雷球——然后继续跃向空中......
  她就不断的跳跃在高处，冲刺，落地，再起跳——如此循环，这样的速度，竟然能与飞行中的赤蛮奇不相上下。
  轻盈得像一只小兔子。
  “啊？！这是什么神奇的移动方式啊？？”
  赤蛮奇见过很多用雷的人，或是妖怪，或是魔法使——譬如那位运用羽衣的龙宫使者，或者红魔馆里的那位魔法使，都是能引动天雷的存在。
  但是把雷电用得这么别致的......
  哈，真是个人才。
  她飞向月夜，华丽的身姿在月下飞舞。赤蛮奇以灵动的飞行姿态，躲过了空中一个又一个疾驰而来的物件。
  “你说呢，咱们，可不能让那个人类小瞧了啊！”
  “绝无可能。”
  “那是自然。”
  “只需片刻。”
  随着她一同向上前行的，还有周围漂浮着的、同她的脸一模一样的头颅。她们的话语不同，却都表达着同一个意思——
  赤蛮奇笑了，笑容中夹杂着一丝独属于妖怪的浪漫与疯狂。在无边的月色中，她手上的蓝色烈焰是如此鲜艳而明亮。
  哗！！
  火焰燃烧，在空中肆意的旋转，分裂，再结合——这团炽热的火包裹住了她的周遭，下一刻，如山一般的猩红巨拳向着火焰轰鸣而去。
  就在这时，蓝色火团向着四下泯灭，栉在空中望去，她看着这团焰色于月夜下绽放。
  九朵如花瓣一般的火光，向着九个方向而去，待到火焰散去之时，朦胧的烟雾中，九个“赤蛮奇”正向着上方疾驰而去。
  赤蛮奇的每个头颅，都有自己的身体——仿佛那些，才是真正的她自己一样。
  她们一齐悬在半空中，正骄傲的看着高处的巨大鬼王，她们的眼睛里，充斥着不逊色于自身火焰的光。
  “壹，听你吩咐。”
  “必定执行。”
  “毫不犹豫。”
  “那好——”
  伸出手，赤蛮奇将身上的斗篷往前一甩，那鲜红的斗篷，在夜色里划过如月一般的圆弧。
  “我们上！！”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“他已经去做了，不过嘛——和预想的总有一些不同。”
  猯藏向着远方望着，月已经落下，失去了月光，整个天空，正是黎明到来之前，最为黑暗的时刻。
  “有什么不一样？”
  “啊，那只轱辘首也跟着去了——就是那只玩弹幕很弱，但实际实力却不清楚的小妖怪。”
  “也好，本来身为人类，就够他难受一阵子了，多个帮手，也不是坏事。”
  猯藏沉默了好一会。
  “就算是这样，想要做到那一步，也蛮有难度的吧。”
  她拿下自己头顶上的发卡，摸了摸，看着这个碧绿色的树叶。
  “连我都差点中招——”
  “别无选择，这是你我都要面对的。到那时候，为了维持这片净土，他就必须要有所成长。”
  “他与结界有关？”
  “他是“重铸”的“人”，终有一天，刻印在他身上的东西会碎裂，灵魂也会随之湮灭。”
  听完这段话，猯藏坐了下去，于人间之里不远的高山上，她依旧是望着远处的夜，耳边，响起微风荡漾过草坪的声音。
  “人类......真是脆弱的生命。”
  “是啊，真是脆弱。见证不了千年的风霜，也见证不了生与死的轮回。”
  “所以，为什么是他？为什么不能是别人，为什么不能是你，也不能是我？“
  猯藏低下了头，眼神中满是无奈：
  “你居然会将幻想乡近百年的未来系在这个人类身上，他有什么特殊的吗？说句实话，这个家伙的意志力是足够坚定，但绝不是我所见过的最好的人类。”
  “......结果是完全随机的。”
  “完全......随机？？”
  “我曾计算和推演过无数种可能，但唯有这样，这个世界才不会完全崩塌。”
  “完全随机......随机......”
  猯藏呢喃着，一时之间，这个答案让她难以接受，她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——尤其是这个回答，是那位贤者口中所说出来的。
  “太荒唐了！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？！”
  “完全随机......他进入这里、你所布下的整个局、以及我们所为此付出的一切......直到最后，会发生什么情况，出现什么事情，你自己也完全不知道？！”
  “......”
  贤者没有说话，她沉默着，于这静谧而窒息的夜里，沉默了许久许久。
  “我需要一个解释！”
  猯藏站起身，冷眼看着身后的人。
  “告诉我，八云紫！”
  “你想要解释——我也想！！”
  紫低下了头，她紧咬着牙，手中的折扇咔咔作响，在她无边的力道中，竹木的扇子，化作一团散开的纸屑。
  “你认为，离开这里，去取走另一个维度、另一个世界上的灵魂，再于千万亿数量级中，让我保证他的灵魂是特殊的，且具有改变现状的力量......这些看起来根本做不到的事情，都需要由我来去完美的实现——你觉得这可能吗！”
  “我不是神！！！”
  这一刻，紫终于喊出了她一直以来，最想说的话。
  “我并非全知全能！！我只不过是个活的久了些的妖怪而已！！！”
  拼尽全力喊出这些话，紫无奈的喘着气，眼神锐利，却又透露出她少有的悲哀。
  “我是幻想乡贤者之一，我也是整个幻想乡里，唯一能做到这件事的人——但......”
  “终有极限......”
  说出这句话的时候，她似乎又回到了当初那个荒芒的宇宙中。于那样的世界，繁星闪耀而静谧，千万亿的亮点正不断闪烁着、万万亿颗无名的恒星于黑暗中漂浮，它们互相缠绕，互相旋转——与之让人震撼的是，那每一个闪烁的亮点，终是一个死去了的灵魂。
  对于寻星人来说，这是一个绝对无解的答案。
  她由另一世界而来，去寻找破局的那颗命星。
  飘荡许久，紫感受着身体正一点点的消失，身影一点点的虚幻而透明。那是自己的力量即将用尽，最后将会消逝在这片时空中的“警告”。
  机会只有一次，但无论如何，一向能决定一切的八云紫，在这一刻感觉到的，却是无比的陌生和无知。
  她感觉，面前是黑色的，永远也照不亮的黑色。自己所熟知的一切，自己所拥有的，能在幻想乡里作为贤者的“力量”，此刻是如此的无用。
  在这无边的黑暗中，她游荡了许久许久。
  最后一刻，她在绝望中，选择了自己所能看到的、那颗最亮的“恒星”。
  那是一颗蓝色的灵魂，与周遭亮黄色的恒星完全不同。它闪烁着，闪烁着——那具灵魂，虽具有冰冷的颜色，却竟是如此炽热。
  如此......炽热。
  “你能理解吗？看着幻想乡一点一点的松动，看着这里的基石正在崩塌，看着我与他们所创造的一切正在一点点的消失......”
  “我却......对此几乎无能为力......”
  “在我于三途川，重铸这具躯体的时刻，我看到了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‘人类’。有那么一刻，我曾怀疑过，也真希望自己能再次拥有去寻找的力量。”
  “但那份炽热，你看不到，现在的我也看不到——但在当时，那如此真实的感受，让我在接触到他的那一刻，我就相信了——”
  “他就是......”
  “幻想乡的未来啊......”
  听完，猯藏沉默了。
  她本想低下头，默默的接受着这一切。然而，就在这时，一缕金色的光芒，照亮了面前的少女——她的眼睛中，充斥着坚定和决绝。晶莹的热泪，染满整个眼眶。
  风吹过。
  金色的长发，随着风四散而去——卷曲着，向着风的方向。于幻想乡的东方，那缕金色的光，慢慢笼罩了整个世界。
  那是太阳的光芒。
  她们，沐浴在黎明中，不约而同地，一齐望着远处的朝阳。
  黎明之前，最为黑暗。
  于此静谧中，太阳，终将破晓。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越过雷电与芒荒，栉向着前方疾驰而去。她紧咬着牙关，上升时的失重和负荷让栉似乎回想起了最初的那天——
  就在刚刚，她集中了全身的力量，引爆的雷球，几乎能炸平半个房屋。冲击的力量无比庞大，她也借此，向着更高处进发。
  但是，无论如何，都不够高——不够高！
  “拉我一把！赤蛮奇！！”
  “贰号，叁号，给我把那个小女孩抛上来！”
  赤蛮奇低头看了一眼，她选择了那个与杨栉最近的“头颅分身”，一边向着更高处进发，一边做出了如下的反应和指令。
  在栉即将失稳的那一刻，她险而又险的抓住了少女的手。
  “走咯！！”
  贰号在空中抡了个大圆圈，将少女径直抛向天空——紧接着，另一只赤蛮奇抓住了她的手，再一次将杨栉给往上送去。
  两次奇幻一般的空中加速，栉如同一颗出膛的子弹，向着空中的鬼王飞驰。不一会，她就到了真正的赤蛮奇旁边。
  赤蛮奇抓着栉的手，一同飞向天空，随着破空声和碎屑飞过的哗啦声，两个人越飞越高，越飞越高......
  就在这时，一团于空中轰杀而下的巨大之物，带着咆哮着的火焰，轰响着，照亮了此时黑暗的夜——那东西的光芒过于耀眼，栉只能半睁着流着泪的眼睛，试图看清楚那是什么东西。
  “那是什么？！”
  “啧，麻烦的玩意......伍号，抱着她！”
  赤蛮奇伸手一甩，将右手牵着的杨栉甩给了一旁的另一只自己......那个“伍号”伸出双手，于半空中，以公主抱的样式，稳稳的接住了她。
  “好轻，软绵绵的哦~~~”
  伍号赤蛮奇狡黠的笑着。
  “这时候就不要在开玩笑啦！！赤蛮奇，那到底是什么东西？”
  “还没看出来？”
  赤蛮奇双手一挥，两团蓝色的火焰融在手中。
  “那是火啊！！在空中燃烧的话，就是这个样子的啊！！”
  真正的那位赤蛮奇怒吼着。话音刚落，空中那团巨大的火球向着两人冲降而去——从杨栉的视角望去，那团火焰自鬼王的口中升起，如陨下的红色巨岩。温度至极之处，甚至呈现了诡异的黑色。
  紧接着，是一团小小的蓝色烈焰，划过蓝色的光弧，冲向那团熔岩般的火球。
  “喂！！你......！”
  “好啦好啦，也不要这么担心。对她......诶，应该说是‘我’吧，我在幻想乡里面，单说火焰的话，我只输过一个人哦——现在想起来，那白毛的火是真的烫啊。”
  抱着栉的“伍号赤蛮奇”，很可爱的笑了笑：
  “不过......看着这团大火球的样子，也说不好......”
  “说不好？！那就不能躲开吗？硬要上去接？？”
  听到分身赤蛮奇给的回答居然是“说不好”，栉原本放下了一些的心又一次揪了起来。
  “哎呀，挑战一下嘛——反正又死不掉，干脆试一试好了。”
  “真是......无可救药！”
  憋了半天，栉实在是想不出该怎么评价面前的少女了......
  “躲是不可能躲的，只是隔得远，你觉得那东西没那么大——真要到了面前，就以我的飞行能力，能自保就不错咯。”
  伍号一说完，杨栉就认真的看着那冲刺而去，相较于那个巨大火球而言小得可怜的赤蛮奇。说实在的，虽然死不掉，但是，死亡的那份痛苦可是实打实的啊。
  毕竟自己，在这个梦里也是经历十多次了。
  “你可别融化了啊，赤蛮奇......”
  “喂！你就不能说些好的吗？？”
  “说不定会流的到处都是——不，也有可能是直接蒸发了......”
  “......把你扔下去哦。”
  “......”
  就在这时，火球隐隐的轰鸣声，竟变得如山崩一般的鸣响。顶着剧烈的光芒和难耐的酷热，杨栉看到了她一生中难以忘怀的一幕。
  面前的火球竟然如沙包一样的变形，蓝色的烈焰撞向庞大的火球，却如同切入躯体的手术刀，火球于空中旋转着，正迅速的被蓝色的刀锋划过。在火焰与火焰的接触瞬间，赤蛮奇手中两团蓝火，如空中的舞蹈一般，旋转、切割、碰撞——
  “喝啊————！！！”
  随着赤蛮奇的娇吼声中，空中的巨焰，竟被小小的少女撕裂成了两截。
  残余的火球飞驰而下，擦过栉和伍号的身体，栉的头发在高温的炙烤中瞬间卷曲。少女的身影掠过被撕成两半的巨球，烈阳的光芒仿佛正照射在她的身上。
  看着少女举起双手的烈焰，以及她那一往无前的背影，栉有些呆愣住了。
  “......真帅啊。”
  被抱在怀中，看着这一切，栉喃喃道。
  “大声一点，我没听见！”
  “我说！”
  栉环着双手，挽着面前的少女：
  “真帅啊！！！！”
  “嘿嘿......”
  赤蛮奇骄傲地一笑。
  “小家伙，你还蛮识趣的嘛~~~，快叫‘赤蛮奇姐姐真帅啊！’”
  “你真是......无可救药！”
  “......再这样，我真的会把你扔下去哦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