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9章 铃奈庵

  “铃——奈——庵......”
  抱着书，杨栉抬起头，视线望着房门上的三块木牌。她轻声低语，小声地念着上面书写的字迹。
  一个看起来小小的书店。
  青色的瓦片构成了小房的屋顶，墙上刷着白漆，用着老旧的木栅门。此刻，门开着，染蓝的帘布垂落，遮盖住了里面令人好奇的景色。
  这里的一切，让这个小小的店，和人间之里的繁华格格不入。
  很古旧，很朴素——如果说之前的城镇，给人的印象是一砖一瓦所造出的繁华，那么铃奈庵，就是历史和时间雕凿所剩下的痕迹。
  不知不觉，杨栉的脚步，慢了下来。
  白漆粉刷的墙面并没有让铃奈庵看上去更加干净，而是灰扑扑的——
  或许是日常的清理没有做到位吧，店主有些怠惰呢......
  栉耸了耸肩，有些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。
  不过嘛，想到自己工作的图书馆里......嗯，貌似除了书架上的书和日常工作的位置之外，其他地方也是灰扑扑的......
  ——她也就能理解了。
  估计是一位非常喜欢书的人所拥有的店呢——因为太爱看书，无关紧要的东西，店主反而很少去花心思了。
  “哈，终于找到了——话说，这个‘庵’字，为什么是歪的啊......”
  看着古老而有些陈旧的房子，杨栉忍不住吐槽道。
  “打扰啦——”
  抱着书的少女，一边说着话，一边掀开了青色的门帘。
  光线照入黑暗的房间——
  满满当当的书架，靠墙挺立，并成两排。
  “......好多书啊。”
  栉的眼神四下一扫，铃奈庵并不大，很快，她就找到此行的目标了。
  店内的陈设并不多，靠近门的一边，是几条待客用的桌椅沙发；接近店的内侧，是一张摆放着古典留声机的书桌，上面也是满满当当的叠着各类书籍。
  当然，还有和书桌配套的一张椅子。
  一位少女站在桌前，那张漂亮的书椅被摆在了身后——此时的她，站立着，紧张的盯着桌上一卷墨色的卷轴。
  是店主吧？
  栉干咳了几声，不过少女并没有注意到。
  她身穿红白格子相间的和服，橘色的发丝上，两侧的铃铛挂饰泠泠作响，铃声犹如水般清澈。
  少女目不转睛地盯着尚未摊开的卷轴，红色的瞳里，充斥着不安和好奇。
  在这种复杂情绪的驱使下，十分专心的少女，甚至没有发现杨栉的存在......
  “想要除去‘虫’的话，就必须打开吗......”
  她伸手摸了摸鼻梁上的眼镜，轻声呢喃。
  “其实，我也好想知道，这本妖魔书里面，到底是什么内容啊......”
  似乎是犹豫了一会，少女思考斟酌了半天，最后，她那微微颤抖的手轻轻一推，卷轴还是缓缓摊开了——
  嘭！！
  “诶？！！！”
  随着莫名其妙的巨响，黑色的烟雾徒然而起。少女的惊慌声，就这样淹没在奇怪而又诡异的黑烟当中。
  看着这样莫名其妙的发展，杨栉直接呆愣在了店里......
  卷轴，爆炸了？
  “喂！？”
  事情的不对劲，让杨栉一刹那间心生警觉。在思维的飞速跳跃之后，她反应了过来，向着浓烟中喊道。
  “怎么了？！”
  少女没有回应，出现的声响，只有在浓烟当中，她被呛到的咳嗽声......
  怎么刚一来就碰到这么倒霉的事情啊——不，不对！
  这可不是什么爆炸啊......
  浓烟四起，慢慢的朝着中央聚集。
  漆黑如墨的烟雾，令人恐慌的气息——在这一刻，抱着书的杨栉，似乎想起了不久前自己在红魔馆里的惨状。
  《深渊的梦境》，魔导书......
  她向后一步，站定，扔开怀里的书本，左手向腰间迅速闪动，眼神犀利的盯着前方。
  衣袂飘舞过后，两本书落下，发出了扑地的声音——与此同时，栉飞快的拔出了枪，瞄准了浓雾。
  “啧，图书馆之前的那种情况吗？”
  站定，拔枪，上膛，瞄准——栉几乎没有怎么迟疑，就完成了这套令人眼花缭乱的动作——如果铃仙在场的话，估计要点头夸奖一番了。
  图书馆里的那一幕......
  想到这里，栉的视线，一直锁定在这看不清楚前方的黑色浓雾中，全神贯注的盯着它——
  杨栉很冷静，没有如第一次那般毫无准备的就冲上去。
  自己那奇怪的第六感也没有生效，而且，这团黑烟给自己的压迫感，远没有《深渊的梦境》来得那般强大。
  还好，似乎没有没那么危险......
  冷静下来。
  那样危及生命的事情，她可不想再发生第二次了。
  然而......
  出乎她的预料，面前的这团黑雾，居然有些迟疑。
  对，迟疑......
  这道浓烟，似乎有着自己的意识。看到面前的人类拿出一把奇奇怪怪的“道具”后，它不动声色的挪动了些许。
  似乎，是在避让......
  眼镜反射的白光下，栉那乌黑的瞳孔，在黑暗中划过银白的弧线。
  诡异的气氛中，一个人类，和一团怪异的浓烟，在这个方寸大小的铃奈庵，互相的对峙着。
  没过多久，僵局即被打破——片刻功夫，那烟雾，化作了一道扭曲模糊的人影。
  没有五官的脸，面朝着举枪的少女。似乎是惧怕未知之物，它看了看栉手里的枪械，歪着头。
  三秒后。
  刷！
  黑烟，向着杨栉极速掠去——
  带着一丝呼啸，在房间内舞动。
  栉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无畏，在黑雾笼罩而来的那一瞬，她紧了紧搭在了扳机上的手指——
  然而，在黑烟的背后，少女的咳嗽又一次的传来......
  就在杨栉想要扣动扳机的时候，她模模糊糊的看见了，烟雾后面，那位一脸惊慌害怕的少女......
  不，不能开枪。
  这样的念头在黑发少女的脑海中闪过。
  啧，没办法了——
  杨栉屏息凝神，防止自己被这个怪异的烟雾呛到。
  望着越来越近的浓烟，她咬咬牙，闭上眼睛，放下举枪的左手，迈步，如脱弦之箭般前冲，不退反进——
  飒！！
  风声中，栉握拳的右手，用尽全身力气，向前砸去！
  很快，雾与拳相交。
  栉却感觉到自己什么也没打到......
  少女整个人破开墨色的浓烟，烟雾被栉的动作泛起一道道涟漪，在她娇小的身躯周围飞散，向着后方，迅速滑去。
  那奇怪的黑色烟尘，一下子四散开来，在杨栉身后，重新凝成了实体。
  没，没打中？
  栉愣了一会，紧接着，她飞快的转过身，眼神里带着一阵杀气，抬起握枪的手，枪口指向了背后的方位。
  是啊......烟雾，怎么可能打的中呢？
  鼻梁上的眼镜，在剧烈的动作中摔落，掉在地上，砸得粉碎。
  先发制人！
  砰——！！！
  火光四射，玻璃破裂，巨大的枪响中，那道浓烟，似乎是警觉到了什么危险，飞快的闪躲着——
  子弹与烟雾擦肩而过，掠起门上的帘子，屋外的光线照射进来。
  紧接着......
  诡异的烟幕冲出了店门的青帘，向着室外飞快窜走，消失不见。
  紧扣扳机的手指，松了松。
  “......哈？”
  以防万一，栉依旧是举着手中的武器，瞄着门帘——
  然而，过了许久，什么也没发生......
  “什么啊，逃了？”
  见没有任何征兆和变故，栉嘀咕着，晃了晃头。她垂下了手，望向奇异之物逃走的店门。
  “......咳...咳咳......”
  听到少女难受的咳嗽声，栉才想起，貌似店里还有一个人来着.....
  “啊，差点忘记了，你没事吧？”
  收起自己的武器，栉回过头，看到身后的少女早已摔倒在了地上，狼狈不堪的整理着自己的衣物......
  她的身边，书桌和椅子被掀翻，同一堆散乱的书和饰品一起，横躺在地板上。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......
  “本居小铃哦......这是我的名字。”
  栉帮忙把桌子重新立正，名为小铃的少女，将地上散乱的书本捡起，慢慢的码好归位。
  “杨稚，来还书的。”
  栉说道。
  搬好板凳，她拍了拍手后，指了指小铃手上抱着的那两本书——那正是自己带来的那两本着作。
  “......啊，这样啊，总之，多谢啦......”
  小铃将书郑重其事的放在了桌子上，抹了抹头上的冷汗——刚刚的妖邪，杨栉开枪发出的巨响，都让她有些害怕。
  看着她的眼瞳，因为眩晕而变成的圈圈眼，栉算是知道了，发生的这些事情，着实让她受了不小惊吓......
  看着重新放回桌上的卷轴，栉眯了眯眼，盘起手，倚靠着书架，看似漫不经心的问道：
  “那卷书......有什么问题吗？”
  听到栉的提问，橙发的少女愣了好一会，才有些犹豫的摸了摸头：
  “啊？这，这个嘛......”
  哗啦！！
  她还没有说出来——或者是，还没有想好语言的同时，铃奈庵的门帘，随着风声，刷的一下被掀飞开——
  “小铃，你这边没事吧？！”
  青色的帘布飘舞着，一位身着黑白色衣物的少女，飘逸的金色长发，被大大的黑色帽子遮盖住。
  她出现在门口，略显焦急的声音大喊着。
  她的衣服，在这个人间之里显得很不一样。栉望了一眼，她那黑色的魔法服装，似乎是亲手做出来的，非常有个人特点。
  主要还是那顶略显可爱的帽子——
  总之，结着白色蝴蝶结的黑色魔法帽，看起来好像是有些大了，但戴在她的头上，刚刚好。
  再看了一眼自己那十分普通，也十分中性且没有特色的服装......
  呃......
  此时的魔法少女，表情看起来有些着急，从脸上几颗细小的汗珠可以看出，她是一路赶着过来的。
  “说了没什么事啦，不要那么大惊小怪的，魔理沙。”
  另一个声音想起，紧接着，一位身着红白色巫女服的少女走了进来。
  红白相间的衣物，这样的穿搭，同样在这个名为幻想乡的地方很是少见——红色，在古时被认为是可以镇压妖魔的颜色。
  能这么穿的人，估计很不一般吧......
  当然，红魔馆里，红色已经司空见惯了，不过，栉也很少在除了红魔馆以外的地方，看到有如此庄重的颜色。
  想不出形容的话——总之，很漂亮的两位少女。
  红白少女手持御币，黑白少女手持扫帚，身材娇小的她们，此时却是带着一种让杨栉感到十分强大的气场——
  妖怪身上，才能感觉到的气息。
  作为一个算是渴望力量的人类，栉挑了挑眉，端详着两人。
  这样的人出现在人间之里，再加上巫女服，栉很快就想到了美铃口中所述的神社——
  “可是，灵梦，刚刚的烟雾你也看到了，还有莫名其妙的巨大响声——怎么说都不太对劲吧？”
  将扫帚随意的扔在沙发旁，黑白少女散漫的坐上沙发，伸着手，向着红白少女解释着。
  ......听名字的话——好像，黑白的这位貌似叫魔理沙，红白的这位嘛，就是美铃口中的“灵梦”本人了。
  “诶，烟雾，可是......可是，这里没有失火啊？”
  小铃不合时宜的笑了笑，仿佛刚刚的一切事物，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  撒谎了？
  看了一眼漏洞百出的小铃，又看了看两人有些狐疑的表情，栉靠在书架上，无奈的耸了耸肩。
  这种话，一下子就能被戳穿的吧。
  “......这样啊，没有发生什么意外就好。”
  啊嘞？没有说破？
  栉愣了愣，陷入了短暂的思考当中。
  灵梦将木制的御币横立在肩上，率先说出了话——似乎是注意到依在书架旁的栉，她不紧不慢地，径直走了过去。
  然后，凑上来——
  四目相对。
  “没见过的人呢。”
  俏丽的脸庞，离杨栉的娇小的脸，几乎不足十厘米。
  近在咫尺的话语，将杨栉从浅层的思考中拉回现实。这个时候，她才发现，自己眼前出现了灵梦那精致漂亮的脸。
  第几次了？
  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次了，似乎，有许多少女曾都这么近的看过她——
  不过，不管经历了多少次，栉还是免不了的手忙脚乱......
  同样地，她的脸又一次染上粉色——
  “诶......？”
  红着脸的栉，身体向后撤了撤，然后......
  砰......
  头碰书架的声音。
  “......唔。”
  捂着略有疼痛的后脑勺，栉偏过脸，避开了灵梦的视线。
  “嗯...还是一个很奇怪的人呢。”
  这样的评语，让栉有些石化......
  “哪里奇怪啦？第一次见面，就凑这么近，那才是奇怪吧。”
  偏着头的栉，不敢再看灵梦的眼神，只能小声的回应着。
  灵梦偏回身体，同时，她收回了自己的视线，瞳孔四下扫了扫周围。
  看完，她漫不经心的说出了话：
  “正是‘第一次见面’才觉得奇怪啊——”
  “啊嘞？”
  某只小恶魔的口头禅被栉无意识的说了出来。
  正过脸，她抬起头，身高矮了些许的杨栉，视线重新凝聚在了灵梦黑色的明亮晶瞳上。
  又一次四目相对。
  不知道是看到栉略显无助的样子，还是此刻身为少女的青涩，灵梦的脸颊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殷红。
  她闭起眼睛，将靠在肩上的御币拿起，于手中拍了拍：
  “......算了，既然没有什么事情，那我们就先走咯——小铃，如果发生了什么，一定要说出来哦！”
  “诶，这就走吗？”
  坐在沙发上的魔理沙直起身体，看了看栉，又看了看一旁有些心不在焉的本居小铃。
  “可是......”
  “没有什么可是的啦，既然没发生什么异变之类的事情，那就先打道回府，从长计议。”
  “......那么大的烟和响动，怎么想都像是异变吧——喂，等我把话说完啊！”
  灵梦走到门口，顺带拿起了沙发旁魔理沙的扫帚，然后就出去了......
  “呜......”
  发出了丧气的声音，魔理沙将帽子摘下，攥在双手中，揉了揉。
  在似乎是认命了的状态下，她重新戴上了自己的魔法帽。
  黑白少女见到了灵梦的态度，无可奈何的从沙发上站了起来，伸了个懒腰，走到门前。
  掀开门帘，回过头，她悻悻的朝小铃笑了笑。伸出手，做了个充满元气的拜拜手势后，就只得追了出去。
  “慢走哦。”
  回过神来，小铃歪了歪头，苦笑着，伸出手告别。
  门帘落下前，看着魔理沙离去的背影，栉从书架旁回过身，嘴角抽了抽。
  “哈......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的。”
  不过，那两个人，给栉留下的印象着实不小。魔理沙的话，在小恶魔的口中经常出现来着——
  貌似很爱偷书的样子，就是栉在图书馆里的一个月里，一次也没见过而已。
  某只记者倒是来了很多次。
  话说回来，灵梦的表现......
  “第一次见面”，她为什么觉得会很奇怪呢？
  将腰间的枪械重新拿出来，一边思考的同时，栉将弹匣取下，又将枪重新上膛——
  在空中接下了抛壳口弹出的子弹，压回弹匣，装好。上完保险，把FN57放回腰间的同时，杨栉说出了话。
  “用完后取出膛内弹，铃仙教过的——话说回来，我也要走了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