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章 天牢深处

  花道常沉默，嘴唇紧抿，不知该如何继续。
  二人本无深交，彼此皆藏着秘密。
  花道常心知，一旦开口求助，极有可能被眼前这狱卒反将一军。
  他们之间，毫无信任可言。
  “既然你无话，那便好自为之吧。”
  苏尘说完，转身欲走。
  “等一下。”
  花道常忽然喊住了他。
  苏尘侧头望向他。
  “我知道太后的下落。”花道常缓缓说道。
  “太后？”苏尘微微一愣，眉头微挑。
  “天牢第九层。”花道常低声道。
  苏尘眯起双眼，盯住花道常，沉默不语。
  见苏尘疑惑，花道常无奈，只得继续说道：“昨晚皇城大乱时，我忽然想到上午运送古三通的尸体离开时，似乎忘了锁上狱门……待我悄悄潜入天牢第九层，发现里头摆着一个半人高的大坛子，坛口竟露出一个人头。”
  苏尘凝视着花道常，追问道：“你如何确定坛中之人是太后？”
  花道常眨了眨眼，道：“昨夜三盗搅乱京都，太后不见踪影，那坛子里除了太后，还能是谁？”
  苏尘不由得陷入沉思。
  天牢与皇宫之间不过隔着一条小巷。
  他知道，天牢第九层有一条密道通向皇宫……成是非便是通过这条狗洞进入天牢第九层，并获得古三通的传功。
  眼前的李常，多半正是三盗之一。昨晚，他定是发现这条通道，从而潜入皇宫，却在撤退时遇到其他知情者，将太后藏进了天牢第九层。
  “你告诉我这些，是想让我做什么？”苏尘看向花道常。
  花道常沉声道：“去救出太后，这样你立功在身，雷千绝自然不敢再轻易为难我们。”
  “你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。”苏尘冷静地说道，眼中透着审慎，“我凭什么会去第九层？难道我提前就知道太后在那儿？即便我真救出了太后，护龙山庄、东厂、西厂、六扇门等势力必会彻查天牢，到时候，你觉得你能蒙混过去？”
  花道常蹙眉，闷声道：“救个人而已，有那么复杂吗？”
  “本不复杂，”苏尘淡淡道，“但因为有你，事情就变得不简单了。”
  “什么意思？”花道常抬眼，疑惑地看着他。
  苏尘意味深长地说道：“三盗祸乱京都，太后离奇失踪……你不觉得会有人怀疑你吗？”
  花道常脸色微变，“你怀疑是我掳走了太后？”
  “果然是三盗之一，看样子，就是千面狐花道常了。”苏尘暗道，表面却摇头说道：“重要的不是凶手是谁，而是有人必须替罪。”
  花道常的脸色渐渐发白。
  “我需要知道三件事。”苏尘看向他，“一是你伤势如何，二是你何时离开，三是昨夜你遇见太后的详细经过。”
  花道常沉默片刻，终究低声如实道：“我被归海一刀砍了一刀，又被东厂的皮啸天射中一箭，短时间内无法运功，等伤势恢复便会离开。”
  他接着说道：“至于遇见太后……我从归海一刀手中逃脱后，趁着皇宫混乱，化妆成太监，从净身房潜入通向天牢的狗洞，一回到天牢第九层，就看到了那坛子……”
  “除了坛子，你没见到其他人？”苏尘追问。
  花道常摇摇头，低声道：“没有。当时我重伤在身，未敢细查，只感觉坛子里可能就是太后。”
  他沉思片刻，又补充道：“也只可能是太后。”
  苏尘还想问些什么，突然察觉到一阵脚步声从身后传来。
  “装睡。”苏尘低声提醒。
  花道常立刻蜷起身子，闭上眼睛装睡。
  苏尘走向自己的储物柜。
  来人共有三人，领头的是雷虎，跟随的则是李磊和王普。
  见到床上的“李常”以及站在柜前的苏尘，雷虎脸色顿时阴沉了下来。
  刚才李磊告知苏尘还活着，他还不信。
  雷虎瞥了一眼王普，王普心领神会，转身将监舍的门关上。
  听到关门声，苏尘抬起眼，冷冷地看向三人。
  “土匪终究是土匪，没一点江湖道义。”雷虎冷笑一声。
  苏尘不语，只是淡漠地望着他，仿佛看着一个死人。
  事实上，
  在苏尘眼中，雷虎和他那两个跟班无非是些蝼蚁罢了。
  “小子，下辈子记得听话些。”雷虎冷笑，挥了挥手。
  李磊和王普同时拔刀，李磊狞笑着朝床上的“李常”走去，王普则冷笑着逼向苏尘。
  花道常再也无法装睡，脸色苍白，心中惊疑，没想到苏尘所言成真，雷千绝、雷虎果真要灭口。
  “你们不想知道，我们是如何从陈天霸手下逃生的吗？”苏尘忽然开口。
  “嗯？”雷虎皱了皱眉，确实有些疑惑。
  按理说，陈天霸为摆脱通缉，本应杀掉苏尘与李常二人灭口。
  可眼下，苏尘和李常却仍然活着。
  “无论如何，你们今天都得死！”雷虎冷冷道。
  放走重犯事关重大，若走漏风声，别说他，就算雷千绝也难逃干系。
  唰！
  王普和李磊几乎同时出刀，直指苏尘与花道常。
  苏尘神色不变，手中长刀猛然挥出，刀法简洁粗暴，毫无章法，似乎只是凭蛮力一斩。
  咔嚓！
  刀锋斩落。
  王普手中刀与脖颈齐齐断裂，瞬间化作两截。
  血如泉涌。
  这一次，苏尘及时侧身避开了血溅。
  床边，花道常强忍伤痛，右手迅速出击，紧扣住李磊持刀的手腕，轻轻一扭，李磊的刀刃反而刺向自己。
  “啊！”
  李磊惨叫一声，随即无力倒下。
  花道常脸色愈发苍白，额头冷汗涔涔，感觉伤口再次崩裂。
  雷虎看着滚落在地的王普头颅，面色剧变，眼中满是惊骇。
  “现在，你该明白为何我能从陈天霸手中活下来了吧？”苏尘走向雷虎，单手持刀，嘴角勾起一抹讥讽的笑意。
  “你……”雷虎满面恐惧，步步后退，“你以前都是装的？”
  “到了地狱，也许会找到答案。”
  苏尘冷冷地说完，挥刀斜劈而下。
  刀法依旧毫无章法，完全凭借蛮力！
  “不！我叔是雷……”
  雷虎话未说完，身首已异。
  “不，你不能杀我！我叔是雷千绝！”
  苏尘替雷虎完成了遗言。
  随后，转头看了花道常一眼。
  花道常顿时心头一跳，心悬到了嗓子眼。
  接下来的场景让花道常不禁愣住。
  他目睹苏尘俯身，手触雷虎的面容，似乎在帮他合上双眼。
  “你触摸了雷虎，获得了雷虎三成功力。”
  “你触摸了雷虎，获得了金鹏刀法。”
  “你触摸了雷虎，获得了雷虎临终前的记忆。”
  系统提示音再次响起，苏尘依次触碰了李磊和王普的尸体，从他们身上各得了三成功力。
  最后，在花道常的注视中，苏尘来到他身旁，说道：
  “我有个计划，需要你配合。”
  语气平静，但花道常却感到无法拒绝。
  “什么计划？”他压下心头的震惊，问道。
  “记住，你身上的刀伤是雷虎刚刚砍的；而箭伤，则是昨天下午陈天霸用黑风指造成的。”
  苏尘意味深长地交代道。
  花道常愣了片刻，一时没能明白他的意图。
  “时间紧迫，走吧。”苏尘走到一旁的铜灯台，将油灯拿起，在监舍内四处放火。
  眼见火势渐起，花道常似乎隐隐明白了几分，忍痛坐了起来。
  苏尘回到他身旁，用油灯点燃了床铺，被褥上沾染着花道常的血迹。
  “走吧。”苏尘一把揽住了花道常的腰。
  花道常面露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。
  来到门口，苏尘回头看了眼燃起的火，猛然推开房门高喊：“失火了！”
  甲区天牢中瞬间陷入短暂的静寂，旋即被惊恐的叫喊声打破。
  新犯人纷纷嚷着想逃，狱卒们看向监舍，见浓烟涌出，顿时乱作一团。
  苏尘一连喊了几声后，不再理会其他人的反应，搀扶着花道常迅速朝大牢深处前进。
  通往天牢第九层的路径有两种选择：一是石阶，二是风梯。
  此时的情势，显然不适合乘风梯。
  “记住，咬死雷虎他们放走陈霸天，想要灭口我们。”苏尘低声嘱咐。
  他的计划其实简单：因得罪雷虎遭到追杀，误闯天牢第九层，恰巧遇到被关押的太后。
  尽管这计策并不完美。
  但只要成功救出太后，所有破绽皆可自圆其说。
  “若是失败了，我们俩可都得完。”花道常头皮发麻，若坛子里之人不是太后，这次冒险无异于自投罗网。
  “最好祈祷第九层里关的就是太后，否则，我便成了抓捕三大盗的功臣。”苏尘淡淡道。
  闻言，花道常脸色顿时变绿，心中叫苦不迭。
  “你还真是狠啊，我竟一度以为我们是一伙的。”花道常咬牙道。
  苏尘冷笑一声，讥讽道：“我可没盗皇宫的宝物，更没和你分赃。”
  花道常无话可说，暗中瞪了苏尘一眼。
  两人一路疾行，偶尔遇到几名狱卒，但见是苏尘与花道常后，皆未多问。
  不多时。
  他们来到天牢第九层。
  “是你锁的门吗？”苏尘盯着第九层青铜大门，低声问道。
  “呃……好像不是。”花道常不确定地回答。
  苏尘屏息片刻，将花道常护在身后，轻步走向青铜大门。
  大门紧闭，但并未上锁。
  他站在门前，凝神倾听，隐约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。
  “看样子只有一人。”苏尘心中暗道，右手轻轻推开大门一侧。
  两人无声无息地步入第九层牢房，目光第一眼便落在石碑前的半人高黑色坛子上。
  坛口隐约露出一颗人头后脑，黑白相间的发丝若隐若现。
  苏尘随手将大门轻轻关上，疑惑地问道：“这里怎么会有一口坛子？”
  花道常斜瞥了苏尘一眼，顺势说道：“难道是新关的囚犯？”
  苏尘背着花道常，小心翼翼地靠近坛子，伸手轻轻推了一下坛子。
  “嗯……”坛内传出一声痛苦的呻吟。
  苏尘已感知到，坛中之人没有任何真气波动，气息也不像是高手。
  基本可以断定……这是一个普通人。
  此人，正是大明太后。
  她缓缓睁开眼睛，首先映入眼帘的，是石碑上铁胆神侯四个大字。
  “你是谁？”苏尘微眯着眼问道。
  闻声，太后惊得脸色一白，僵硬地转过头，看到苏尘背着“李常”站在她面前。
  “你们是何人？”太后紧张地问道。
  苏尘皱眉道：“该是我问你才对。你是谁，为何在天牢第九层？”
  太后愣了愣，仔细端详着苏尘，目光落在他身上的皂青色狱卒服上。
  “你是……天牢狱卒？”太后迟疑道，隐约记得昨夜掳她的络腮胡子男人说过，这里是天牢第九层，不会有人来。
  苏尘不耐烦道：“回答我的问题！你是谁，为什么在这儿？”
  太后连忙答道：“哀家是太后，被人掳到此地，你若救我出去，哀家定有重赏。”
  “太后？”苏尘愣了愣，随即冷笑道，“你是太后，那我便是……”
  话未说完，苏尘侧头看向花道常，不满道：“你掐我作甚？”
  花道常一怔，低头看了看自己搭在苏尘肩膀上的双手，根本没动过。
  “咳……昨晚，太后确实失踪了。”他停顿了一下，配合着说道。
  “太后失踪？”苏尘再度看向面前的女子。
  “哀家正是太后。”她急切道。
  苏尘沉默不语，太后期待地看着他，花道常也竖起耳朵，想听听苏尘接下来的话。
  “我和他是被追杀误闯到这里的。”苏尘道，“我刚刚杀了千户雷千绝的侄子雷虎，若能救出太后，你必须免我死罪。”
  眼下他不过是个狱卒，为到第九层需要个合理的理由。
  而刚杀了雷虎，正好符合。
  “好，好！”太后忙不迭地答应。
  “我并非与雷虎私怨，而是因我和李常察觉到他们放走重犯陈天霸，才遭到追杀。”苏尘补充道。
  “哀家必助你。”太后郑重承诺。
  苏尘点头，随后仔细打量眼前困住太后的黑色坛子，有些诧异道：“奇怪，这坛口并不宽敞，太后你是如何被塞进去的？”
  太后回想起被掳情景，面露恐惧，低声道：“那人折断了哀家的四肢，硬生生把我塞了进去。”
  “你还记得那人的模样吗？”花道常忍不住问道。
  太后点头道：“记得，是个满脸络腮胡的大汉。”
  话音刚落。
  “真是难得，太后娘娘，居然还记得老夫。”
  一道冷笑声从牢房大门外传来。
  花道常和大明太后脸色瞬变。
  苏尘微微眯眼，将花道常轻轻放下，右手缓缓握住腰间的刀柄。
  大门悄然开启。
  走入三人，皆着东厂特制黑袍，领头之人身材魁梧，满脸络腮胡，冷笑中透出不屑。
  “你们是东厂之人？”苏尘冷声发问，双眼紧锁那络腮胡男子。
  三人中，他气息最为强大，显然是首领，实力已达四品境，浑身散发着压迫感。
  “小小狱卒，也配跟老夫交谈？”络腮胡男子冷笑，直接命令道：“将他们二人灭口，不能留任何痕迹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