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0章 抬脚。龇牙。

  沈漾是在一声巨大的动静中醒来的。震得原本深入睡眠的神经骤然拉紧，差点没崩掉。
  艰难睁眼，面容痛苦。
  发生啥了？
  地震了吗？会被埋在洞穴里嘎了吗？
  好消息。不是地震。
  坏消息，比地震还可怕。
  贺观澜发疯了。
  沈漾：“……”
  要不还是嘎了算了。
  出于人道主义，沈漾三下五除二从白玉石上面翻身而下，四处瞅着有没有麻绳之类的东西。
  把贺观澜五花大绑，以防止他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。
  好比如现在。
  本就单薄的衣物褴褛的堪堪蔽体，人正在洞穴角落里，用力撞击着头颅，喉咙里发出痛苦压抑的低吼，洞穴里四处都是零星血迹。
  空气中飘浮着苍兰香味，引爆炸弹而硝烟弥漫般浓烈。
  沈漾闻不到。
  以他现在的体质，就算有一个omega在这里，用信息素包裹住他，安抚他。
  没有任何用处。
  他只能苦苦煎熬。
  夜深之后，他或许一直无法入睡，极力克制声音没有吵醒沈漾。
  刚刚那一声巨响，是他推翻石堆砸在洞穴石壁上闷沉吓人的声音。
  困兽挣斗一样，贺观澜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，呼吸粗沉。
  昔日里光彩浮动的金色眼瞳中迸发出强烈的实质化的痛苦，眼泪无意识从眼眶滑落。
  视线蒙着一层血红色，他看到有人在靠近。
  看不清楚，于是龇牙，真正像是一只全身心戒备的野兽，口腔中发出冷血恐吓的声音，“滚开！不要碰我……不要碰我……”
  沈漾停止住了步伐，现在他可以接受的安全范围内，抬脚往前走一步，他就龇牙。
  脚收回去，他就恢复原状，眯着眼睛戒备。
  抬脚。龇牙。
  收脚。眯眼。
  抬脚。龇牙。
  收脚。眯眼。
  如此反复几次。
  沈漾啧了一声。
  该说不说，和那个游戏npc触发指令一样，很栓q。
  有点担心失心疯的贺观澜会不会认不出她，下一秒扑上来把她生撕了。
  不排除这样的可能，他现在危险值爆表，而她甚至没有没有一个防身的东西。
  除了一个袄子，一个毛线衣，一个秋衣，还有一个马甲，外加不太厚的脂肪。
  假设一下冒险的成果，她让他冷静下来，她能得到什么？
  很显然什么也不会得到。
  她算是一个功利主义的人，综合多种因素来看，她可能还没有贺家的人了解贺观澜。
  对于他失控的种种行为举动，她完全处于劣势。
  插手他人命运，就要承担他人命运之下的因果。
  理智的选择是有多远离多远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“喂。”沈漾喊他，“贺观澜？”
  贺观澜：“……”
  没有反应。
  他的视线没有焦点地落在某一个地方。
  听觉却格外灵敏，一丝风吹草动，他立马抬头，看向沈漾所在的地方，然后龇牙。
  沈漾：“……”
  家人们。
  无语了。
  算了。
  要不然这烂摊子别管了。
  还是先管好自己再说吧。
  后撤一步，沈漾望着在石堆里自我伤害的贺观澜，脸上浮现出一抹笑，无可奈何的模样，轻声开口：“是你自己让我走的哈。你自己消化吧。”
  话音还没落。
  一道闪电般的身影将她压倒。
  猝不及防，眼前景象颠倒错乱，直到身上阵阵疼痛才恢复意识。
  她望着压在身上的人。
  推又推不开，喊他又不答应。
  一副陷入自己的世界的模样，完全不顾他人死活。
  沈漾无奈道：“你到底要怎么样？”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沈漾望着他失去理智的脸庞，一阵失语。
  在濒临崩溃的情绪压迫下，尽管唇已经咬出血，但是他五官依旧好看，脆弱而凌美。
  特别是他低头，眼瞳颤抖着将自己埋入沈漾的颈窝间。
  简直摄人心魄的破碎美人。
  “……”
  沈漾挣扎，但是立马被他压制，他长腿强硬挤入沈漾腿间。
  四肢瞬间无法动弹，身上来自于男子躁动迷醉夹杂着血腥味的气息，让沈漾太阳穴旁边那根青筋直跳。
  “尼玛的。你压到我伤口了。”磕到地上，她现在手臂肌肉隐隐抽疼。
  完全无视她的声音，贺观澜自顾自地垂眸，眼中一片混沌。
  原本起伏剧烈的胸腔已经渐渐平缓下来，眼瞳轻微转动，菲薄的唇缓缓张开。
  没有发出任何声音，似乎是在确认什么。
  像那种大型的毛茸茸生物一样，低头，闭上眼睛，耸动鼻翼。
  他在闻沈漾身上的味道。
  仿佛一旦与他基因中认可的味道有所偏差，他就立马露出獠牙，本性毕露，咬断眼前温热纤细的脖颈。
  颈侧的皮肤传来细细麻麻的痒意，灼热的气息几乎要将她的皮肤灼烧融化。
  她能感受到，气息扑散开来的温热。
  他的鼻尖，挺直的鼻梁划过耳垂。
  还能听到他发出的轻喘，听得耳膜也染上一层糜音。
  沈漾体温快速上飙升，“放开啊！淦！”
  “你耳朵聋了！”沈漾咬牙，真tm想捶死他。
  她现在完全有理由怀疑，贺观澜在凭借发病的幌子，故意折磨她。
  “你放开……”
  她话还没有说完，骤然停止，卡在喉咙里不上不下。
  沈漾眼中一片清明，直视着洞穴上方。
  内心一阵揪紧，挣扎的力道也变小了。
  颈侧滑落的一滴清凉触觉，与他灼热的呼吸交缠，让沈漾分不清是他的眼泪还是其他。
  直到一片静谧中，耳侧传来一声委屈的呜咽。
  他小声轻唤她的名字，如在梦中的模样，难以置信，但还是一声一声呼唤。
  他说：“救救我。沈漾，你救救我……我好难受……”
  接着，几滴滚烫的泪水滴入沈漾眼中、唇上。
  贺观澜抬着头，双眼潋动，虔诚而祈求。
  沈漾觉得，那滴眼泪中包含了很多，痛苦、悲伤、愤怒……还有汹涌的爱。
  怪异的感觉，沈漾一时间有些无法理解。
  她从未体验过如此直白且强烈的感情，如同她无法相信一样，她不相信有人会爱上她。
  而这里也只是小说世界，他只是一个人物，一个角色，他的感情本质上说是虚假的，不存在。
  她不应该动摇，也不应该内心有所颤动。
  但是，眼球被那滴泪水折磨地发涩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