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727章 何为士？

  商鞅变法，最大的受益者，一个是削弱世家豪族权柄的秦王，一个是分得世家豪门权柄的寒门子弟。
  究竟谁受益更大，这就难以区分。
  而所谓寒门，并非是底层平民。
  平民可没法拥有一座门的大房子，能够住上一间茅草屋就不错。
  能够拥有一个门，意味着他们至少是有产家庭，拥有自己的田地、收入渠道，无非是没落，比不上那些富贵世家、豪族。
  平民只求一日三餐温饱，没有胆子对抗权贵。
  寒门士子不同。
  春秋战国年代的士子不是虚幻命运中后世堕落腐化的儒家伪君子们，与商鞅、李悝等一样，他们为心中理想不惜一死。
  这个年代的士子，有着“悲歌慷慨”的热血，有着“刎颈之交”的诚挚，有着“生死与共”的无惧。
  孔丘弟子子路可以为一碗凉水，提三尺之剑，而纵横北荒妖族，以命拼杀大妖魔。
  大盗强良因为一个勇敢的道德少年修行者冒死挡路，就主动放弃劫掠。
  晋国士子豫让感恩智伯恩遇，为了替智伯复仇，自残形体，数次冒死行刺赵家，被赵襄子释放后，只得刺衣替换，自杀谢罪！
  这些求道之人的光芒，哪怕是百家诸子也无法掩盖。
  当他们站出来时，哪怕是圣人至尊也要低头聆听。
  “无旨意强闯黑狱，是为谋反！”
  “谋反者，族诛！”
  咸阳令口干舌燥地警告道。
  然而，这些人脚步不停，跟着最前方的三人，一步一步靠近墙头。
  “举弩！”咸阳令咬牙道。
  年轻的白起闭上眼，双手颤抖，不敢直视，不敢开口。
  他还不是日后的人屠，按照人族划分，他现在只是一个刚刚成年不久的少年天骄。
  兵家道子又如何？
  距离他走向巅峰、成熟的壮年，还有几万年时间。
  可他是白家人，更是秦人，还是大秦锐士。
  家国两难全！
  身边副将看他模样，在军令下，不得不代替喝道：“举弩！”
  “举弩！”
  一个个口令在各个千夫长嘴里艰难吐出。
  眼前的这些士子，不仅是秦人的脊梁，里面还有很多是他们的战友、上司、属下，乃至兄弟手足。
  但军法无情！
  他们成为蓝田大营军士开始，就被灌输服从军令的要求。
  白雪、赢玉像是没看到上方的弩箭。
  秦兵多弩，秦国弩兵射手着称天下，与晋国武卒、大商侠客、大周君子、西方佛兵、血海修罗并称洪荒强军。
  这些强弩都是秦国墨家大匠细心制作，每一根羽箭都刻有制造者的名字。
  哪一个存在问题，最终会追责到制作者。
  如今严控的制作标准，让这些羽箭发射后，威能不亚于玄仙飞剑。
  数十万弩箭齐射，和剑宗全体弟子集结后御剑一样。
  就算是大罗金仙，也要退避三舍。
  稷下学宫的秦国诗家学子以“万箭千刀一夜杀，平明流血浸空城”来称赞自家的弩箭锋利。
  “呼呼！”
  数十万秦军将士的紧张声，与风声混合在一起。
  无形杀机系于一发，既压在弩手身上，让他们惊慌无比，六神无主，只能跟着军令行事。
  另一边又压在无数身披丧服的士子身上。
  ‘后退吧，求求你们了！’
  无数军士心里哀求不断。
  然而，下方没有一人后退，也没有一人逃跑。
  激进的兵家士子们，更是隐隐结阵，怒视上方的射手们。
  他们不服！
  商君为大秦付出这么多，却成为守旧派报复的对象，何其冤枉！
  气不平则鸣！
  士不畏死，何以死胁？
  双方同时沉默对峙。
  随着商君家人靠近大门，形势越发紧张。
  咸阳令看向王宫方向。
  如果在没有王令传过来，他只能下令镇压叛乱，然后自杀谢罪。
  既赎自己杀戮自家士子大罪，又偿还君王感遇之恩。
  看着下方为首的商君家人走到大门前，咸阳令慢慢举起手。
  ‘疯了！’
  无数军士心里在咆哮，眼睁睁看着咸阳令高举右手，一些军士甚至动了干脆射杀咸阳令的想法。
  军士也是士啊！
  “住手！”
  “住手！”
  “住手！”
  ···
  一道道人影闪烁，出现在两股“大军”中间。
  为首者正是嬴虔，剩余几人则是秦国的守旧派大佬们，老甘龙之子甘茂、上大夫杜掣、宣武侯等。
  甘茂、杜掣等看向嬴虔。
  “殿下，此事与你无关。”
  嬴虔看向广场前的无数士子，他们大半都是稷下学宫的学子，叹道：“我逼迫大王，为秦国大恶，我不死，何以平民愤？”
  “诸君，与子同矛，死生契阔！”
  麒麟殿内，神念观察着局势的嬴驷发现嬴虔直接现身出面，轰然起身，面色剧变。
  计划不是这样的！
  他是过去督促甘茂、杜掣等“自杀”的，不是他去自杀的！
  “大伯，回来！”
  他对于嬴虔这个伯父，是尊重的。
  不仅仅因为大伯让君王大位给他父子一脉，还有从小到大的照顾、教育。
  他父亲嬴渠梁是秦王，忙于国家大事，管教他的时间不是很多。
  这位大伯被削爵后，才是真正教导他长大的师父！
  师长如父！
  嬴虔看向麒麟殿，笑了笑。
  秦国杀法家大贤良，王族岂能不流血？
  他为秦国王族长公子，又是这次幕后阴谋的推手，自当为商羊偿命，一同奔赴黄泉。
  也只有他才能背负起士子与氏族的怨恨！
  他也应该站出来，为嬴驷承担民怨罪责，这是他作为大伯、师父的责任。
  ‘驷儿，保重！’
  扭头看向在场士子，高声说道：“逼商君自杀者，嬴虔是也，非为君上。”
  太乙金仙法力荡漾，道音传遍咸阳城，贯穿秦国腹地。
  “若有罪，罪在嬴虔！”
  甘茂当仁不让跟着说道：“长公子有令，吾等随之，诛杀酷吏，九死不悔！”
  “尔等不服，吾等偿命即是！”
  杜掣等其他人没有说话，但态度无疑一致。
  世人都知道，秦国变法反对派是谁，谁想要商君死。
  在场无数士子目光复杂看着这些真正的权贵，不论是嬴虔，还是甘茂等，在秦国一举一动，影响无数人。
  而这一刻，这些权贵为了各种原因，选择站出来承认死罪。
  当然，也有人没有站出来，躲在后面苟活。
  可这种行为注定要被所有人唾弃，他们面临的将是生不如死！
  嬴虔看向身后的白起，对他招招手。
  “来来来，白起！”
  白起茫然看着嬴虔，本能飞出城头。
  他认识嬴虔，因为在北荒战场，这位长公子多次出手，为他挡住晋国、妖族的高手刺杀，如同护道者一样保护他。
  换句话说，他欠了嬴虔的几条命。
  “你是我大秦好儿郎，今日，当有你这位兵家道子，为我大秦诛杀奸臣，平复商君之冤，还商君一个公正！”
  嬴虔继续以法力宣告：“大秦万元，当斩嬴虔!”
  白起颤抖、发愣、茫然。
  嬴虔厉声道：“白起！”
  “在！”
  “听令！”
  白起身子一个颤抖，一万多年的兵家教育，让他本能抽出商鞅送给的千夫长礼物。
  那是一把刀。
  刀名：斩龙！
  商鞅告诉他，他要用这把刀，斩杀各国天龙，一统天下！
  “斩！”
  嬴虔厉喝下令。
  刀光现，人头落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