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593章 人不堪其忧，回不改其乐

  就在这个长安城外、黄河水道分支边上，两位修为不入地仙境的求道者，一边吃鱼，一边喝酒，越聊越开心。
  谁也没想到。
  一个人皇轩辕转世，一个天宫三代首徒分身。
  居然会落魄在一个窝棚里，吃着野菜鱼肉，喝着掺酒的水。
  偏偏双方无比高兴，畅谈自己的人生理想，阐叙自己对一统人界的看法。
  在结束乱世的大目标上，他们是一致的。
  但在结束的过程、手段上，他们想法是截然不同的。
  孔丘认为，战争只是辅助，仁政才是根本，只有类似当年三皇施展的宽松仁政，才能消弭无数年战争形成的众生隔阂、地域仇恨等，真正实现天下大一统。
  因此，他提出的谋略，大多数有些类似三皇旧政。
  孙武恰恰相反。
  他认为天下大乱、人心长草，必须实施强有力的军政！
  用严厉的管制，建立一个军事化的强国，才能集中人力、物力，一统天下，重新建立一套有效的秩序。
  三皇宽松仁政，只会导致如今的众生越发自私自利。
  说到底，现在生灵求名求利求权势，后天欲望浓厚，早就不是三皇时代的纯甄道性之灵。
  不同的众生，只能用不同的做法。
  三皇仁政，对那个时代的生灵适合，因为他们追逐大道，无心美色权势。
  现在不同，美色也要，权势也要，长生道果也要。
  洪荒哪来这样的好事！
  盘古正宗都没这个运气！
  两人越说越激烈，越争越分歧。
  “回，你说说看，如今天地格局，应该先行仁政、兵道哪一个，谁为主，谁为辅？”
  颜回目瞪口呆，小心翼翼道：“我觉得老师说得对，不行仁政，民心难复，孙先生说得也对，不创大军，妖族势大。”
  孙武笑道：“那谁错了呢？”
  额，我哪里知道啊！
  颜回眼睛一转，一本正经道：“两位老师都没错，只是为什么不能仁政和兵法一起执行呢？”
  孙武、孔丘同时收敛笑意，不约而同对视一眼，哈哈大笑。
  “我听说过一个故事，有一次二圣来到昆仑一座雪山，他们只是轻轻说句话，结果雪山崩塌了，无尽的积雪滚滚向下，淹没深谷。”
  孙武说着自己从守藏室看到的故事。
  “要不是二圣神通广大，说不定就被掩埋在雪团里。”
  “二圣错了吗？”
  “没有，二圣怎么会错！”颜回连忙回答，还看了看外面的天，希望可以得到二圣的回应。
  奈何外面还是大雨蓬勃。
  “那一片片雪花错了吗？”孙武笑着问道。
  “也没错吧，又不是它们一个人的错。”颜回回答道。
  “不，玄玑至圣说，当雪崩到来的时候，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。”孙武严肃道：“如今天下也是如此，这下这么乱，谁都算是乱世的一片雪花！”
  “因此，想要阻止乱世再来，就必须严格管制。”
  “非也，非也！”
  孔丘听了半天，找出其中的谬论。
  “百姓无知，天下道德败坏，乱世降临，世家豪族占六成，商皇占三成，苍生最多只占一成。”
  “错的是食肉者，而非忙碌辛勤的无知民众，就算有错，他们也不过是被背后的黑手，推着向前的牛羊而已。”
  孙武笑道：“难道不正是因为他们无知，所以才要加强管制吗？”
  孔丘早就想过这个问题，说道：“非也，无知，是因为世家豪族垄断了大道至理，只要广而教之、不限出身、因材施教，民智大开，则人人如龙！”
  孙武不同意。
  “三清圣人都没法做到，阐教至理遍布众生，可有几个遵天行道的？”
  “开了智慧，未必会长成真龙，也可能变成毒蛇。”
  孔丘说道：“所以要加强仁德之教。”
  双方再次就教育该怎么做开战。
  “大禹仁德，尚有伯益叛乱，上清仁德，尚有不肖弟子，仁德救不了天下苍生。”
  “非也，二圣行道德，遂有昆仑、不周两大道德善地。”
  “君不见白启剑圣之剑乎？亿万年来，陨落于圣剑之下者，以百万计！”
  “所以，德教为主，法道为辅。”
  “此言大缪，天庭、地府、仙朝，无不以法为主，德为辅，岂能前后错位逆乱。”
  “法为主，德为辅，然，天下大乱！”
  “这非是制度有误，人心、时局、大劫等交织而成。”
  “所以人心乱，需要加强德教！”
  颜回在旁边听得津津有味，浑然没发现，自身的道受其影响，形成了仁与兵冲突。
  他若不能解决主次问题，这个在凡人阶段的道性冲突，到了仙神阶段，就会成为他求道的大麻烦。
  等到雨停了，太阳又出来了。
  酒也喝完了，鱼肉也吃没了。
  孙武起身告辞。
  “虽然我不赞同先生的主张，但与先生这一番交谈，让我茅塞顿开。”
  “窃以为，是故百战百胜，非善之善者也；不战而屈人之兵，善之善者也。”
  孔丘微笑着点头。
  尽管孙武没有全部认同他的观点，但能提倡“不战而屈人之兵”，意味着他接受了自己一部分“仁道”理念。
  这是一件让他无比高兴的事。
  “先生的战争之道，也挺好的，无强军，不足以抵挡北荒妖族。”
  “有文事者必有武备，足食足兵，教民即戎。”
  孙武笑着点头，但没说现在很多诸侯，别说足食，就连足兵都做不到。
  很多将军都开始吃空额兵饷，甚至连士兵的卖命钱都贪。
  足食足兵说的简单，做起来真不容易！
  ‘书生意气啊！’
  他能感觉，以后的一旦天下太平，这种吃空饷、喝兵血的事情会越来越常见。
  林子大了，什么鸟都有。
  洪荒大了，什么蠢货都有！
  他和孔丘谁也没办法说服谁。
  孔丘打算学成了，前往北地，游说各个诸侯，一展自己所长。
  他恰恰相反，他要去南方。
  因为很简单，北方诸侯多悍勇，大多是商族分支，天生注重贵族血脉、大道境界。
  他一个没有成仙的猎魔人，血统寻常，很难熬出头。
  反倒是物资丰裕的南荒小诸侯，因为多出身平凡，并不看重血统，更看谋略、能力等。